感恩他人,就是美化自己。 In showing gratitude, we become a more beautiful person. --證嚴法師《靜思語》Jing Si Aphorism by Dharma Master Cheng Yen
星期三, 8月 17, 2005
2004蘭州扶貧紀行
2004蘭州扶貧紀行 中國經濟騰飛,成為世界的亮點,但這只是美好及樂觀的一面,在黃沙滾滾的西部內陸地區,仿佛這一切榮景都與他們無關,因為這兒的人民要為每天的溫飽操心,甚至要為基本的食水問題擔憂,孩子能否上學根本就顧不上了。 在甘肅省蘭州往東鄉的路上,沙塵滾滾,而且因為是山路,海拔頗高(最高海拔2664米),在那狹窄的山路行車,看看車窗外的萬丈深淵,真有險象環生之感。一路上,可以看見這樣的口號標語:沒送子女上學的家長,是不負責任的家長;今天的輟學生,就是明天的貧困戶;讀完初中書,出門再打工...這顯示了兒童失學問題在這裡的嚴峻情況。 上述是香港樂施會舉辦的「樂施之友甘肅扶貧考察團」的第二天的行程。今年八月十五至二十日,一行二十人參加了這一探訪團。東鄉族自治縣位於甘肅省會蘭州南部,是信仰伊斯蘭教的中國少數民族東鄉族的故鄉。這兒面積1,510平方公里,總人口約二十七萬人,其中八成四是東鄉族。這兒的東鄉族佔全國東鄉族的百分之四十二。由於年降雨量216-350毫米,蒸發量卻達1,437毫米,使缺水及農作物(主要為小麥、玉米和馬鈴薯)欠收,成為這兒經常性的問題。也由於天然環境的限制,造成這兒的居民生活困難,沒有能力供孩子上學,因此文盲率極高,加上傳統重男輕女觀念的根深蒂固,女性要讀書更是難若登天。這使得貧窮像魔咒般代代的跟隨著他們。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顛簸路程,抵達了距蘭州約一百公里的東鄉縣。在東鄉縣高山鄉中庄村,我們探訪的其中一戶人家女主人叫馬扎立克,二十三歲,東鄉族,丈夫馬穆罕麥德,二十五歲,在青海打工,九月洋芋(馬鈴薯)熟時才回來,由於獲樂施會提供三隻羊,他們已養有四羊隻。他們有一位五歲女兒。透過翻譯,問馬扎立克最高興的事,她說是聽婦女健康講座。由於家距離醫院遠,需走兩小時到路口等車,車費單程就需七、八元,所以聽了健康講座後可以知道如何避免生病。樂施會資助當地婦聯會等單位實施的「參與性生態扶貧與婦女健康改善項目」,提高了預防疾病意識,也培訓了四名接生員。 馬扎立克看起來面對陌生人時有些愐惦,但樂施會中國專案幹事丁文廣說,在上過婦女班後,已經好很多了,因為之前她們都是躲在家裡,不會出來見陌生人,更遑論講話。 水,對東鄉人而言很珍貴,由於缺水,當地曾出現人禽爭飲水的可悲情景。曾有這樣的說法:東鄉人去親戚家,最好的禮物就是一桶水,而一噸水也曾賣到六十元的高價。在其他公益組織,例如台灣慈濟功德會的幫助下,當地也做了收集雨水的裝置。當我要打開水井看看時,丁文廣提醒我,讓女主人開,因為他們的水很珍貴,所以不能亂動。也由於水的珍貴,當地人一個月就洗兩三次澡,通常是星期五做禮拜時洗。在蘭州市也看到一些供人洗澡的清真浴室營業。 後來,和縣委書記馬建軍、縣長鄭錦霞、村的妥書記一同到「退耕還草」的草場參觀。由於政府實施「退耕還林」計劃,政府給予一畝地二百斤小麥及二十元的補助,讓他們種草,以保持水土。而他們若自己種小麥,一畝只有七、八十斤的收成。他們種的是紫花苜蓿,給小尾寒羊作飼料,一畝可產一千多公斤。草種子一千顆三十元,縣政府員工每人捐款五十元給農民買草種子。在羊隻方面,樂施會以貨款方式給每戶(共五十四戶)三隻羊,一隻一年產兩胎,每胎一隻,每隻可賣二三百元,而他們需將五十元作為婦女健康基金交出,其餘就是收入。健康基金是供婦女生病時借來醫病,痊癒後再還。羊隻產生的羊糞不需化肥,這可每年節省二百元。實施這項計劃後,每戶年收入可達九百元以上,而之前只有約四百元。羊肉,是甘肅主要肉食,到處都可見「手抓羊肉」招牌,所以東鄉人有養羊的傳統,因此,這項計劃是針對東鄉人的傳統和優勢而設計。 此外,樂施會提供全村六十四戶每戶一個太陽灶,此灶非常實用,類似收看衛星電視的大型碟型天線,利用太陽光聚焦產生的熱,幾分鐘就可燒好一壺開水。這可以減少居民為生火而砍伐,夏天可減少砍柴量五成,有利環保。 第三天,我們驅車到一個未受樂施會援助,也沒有其他機構援助的村落,看看當地的情況。走了約一小時顛簸的黃土山路後,抵達了大樹鄉關卜村。 第一戶探訪的是有二子一女的戶主,靠工地打工及種莊稼維生,一天賺十多元,一個女兒有精神病,大約十五、六歲,兩個兒子上小學,學費一學期三十多元。他們說,當地小孩一般只上學到三年級,因為村裡小學只提供到三年級的課程。三年級後就要到城裡讀,路途太遠。這戶一年收入不到二千元,這兒欠糧食、欠學費,沒任何機構援助,水是靠村裡自來水拉過來,一年交一百多元。 第二戶戶主五十四歲,一家七口人,太太已去世,大兒子聾啞,妻子不健康,收養了一個女兒,小兒子在外打工,有妻子和一個孩子。他本身有氣管炎。 第三戶,一家三口,其中十歲的小女孩有心臟病和肺結核,講臨夏方言。戶主說,他們的三畝地,已全曬乾了。 當地不少人有各種各樣的疾病,原因不外是生活及衛生條件差、營養不足。 第四天早上,一行人去了香港樂施會資助的「蘭州市柏樹巷失學兒童教學點」探訪。該教學點是租用一間四合院,月租一千八百元。由於樂施會的這舉措解決鄉區到蘭州市討生活的「邊緣族群」子女的部份教育問題,引起全國關注,一位企業家於是也沿用這一模式,在蘭州開另一所教學點。儘管如此,兩所教學點只能夠接收共二百位的失學兒童(年齡不一,最大的甚至到十五、六歲,但課程一律從小一開始),還有數百名失學兒童無著落,因此只有政府的參與,才能改變這種悲慘的局面。 這些失學兒童的父母大部份是東鄉、保安、撒拉、回族等少數民族,來自甘肅、青海等省份。他們都是因為鄉下務農生計困難,所以到城市謀生,但由於大部份是文盲,只能從事低下階層的勞力工作及厭惡性,例如建築工地、修腳踏車,甚至撿破爛,收入不僅低而且不穩定,所以大部份住在環境惡劣的地方。由於他們大部份是在城市沒有戶籍的「黑戶」,一學期(一年分兩學期)需交五百元的「借讀費」(城市人只需二百元學費)才能讓小孩進城裡學校讀書,但連吃都成問題的這些家庭,根本不可能負擔這筆苛刻的教育費。 此外,樂施會這項於零三年開始的教學點,由於項目只進行兩年,到明年三月就到期,負責人希望能夠延至六年,使學童至少上完小學的課程。負責人還有以下的期望:建教學樓;得到政府批准,成為「希望學校」;得到政府的政策及資金方面的更多關注。 教學點兒童表演了十多個各類節目,有唱歌、舞蹈、話劇、朗誦等等。老師說,他們的表演服裝都是借來的。 教學點內最引人注目的是雙腿和右臂都因觸電而遭截肢的男童馬德林,他的哥哥馬德雲每天都騎腳踏車載著他並抱著他到教學點上課。雖然只剩下左手,但馬德林學習很勤奮。他們的父親在鐵路旁修腳踏車維生,來自東鄉。 話劇節目改編了一段真實故事,馬阿里的父母雙亡,和賣大餅的老奶奶相依為命,老奶奶希望小孫子能夠上學,奈何付不起高昂的學費,幸好教學點成立,令他的讀書夢成真。老奶奶老淚縱橫的感謝捐款人,並說「教學點是孩子的家,老師就是孩子的父母」。教學點內有一位活潑的小男生馬國興,九歲半,想當記者,問他為什麼,他說當記者「很威風」,問他知不知道記當者是怎麼回事,他卻不知道。他說父親推三輪車維生,姐姐在家照顧媽媽,因為媽媽生病。 時值暑假,南開大學十四位大學生在這兒當義工,教小朋友美術、音樂、體育。來自雲南大理,讀通信工程(大三升大四)的男生陶慧琪說,因為他的家鄉在少數民族聚居的雲南,所以到這兒來很有親切感。 在這兩所教學點任教的八位老師,都是很有愛心的一群。他們除了教學外,也不時做「家訪」,所以對學童的家庭狀況一清二楚。穆雅老師,回族,畢業於蘭州的一所大專。唐桂花老師,東鄉人,蘭州長大,由於父母的開明,她不僅得以上學,還是西北民族大學經濟系畢業生,剛畢業一年,就到這兒來教書,為族群服務。劉蘭英副校長,退休後到教學點服務。 在老師的陪同下,我們也到幾戶學童家中做「家訪」。他們都住在衛生條件差、環境惡劣的邊緣社區。其中一位學生母親叫麥熱葉,東鄉人,男主人身體不好,沒工作,偶而撿破爛打零工。他們有三女一男(最小的是男孩),從東鄉到蘭州已五年,但生活情況絲毫無改善,如今月收入三百多元,但租那間二百呎見方的破房子,月租就花去了一百元。 在「家訪」中可以發現,少數民族男尊女卑的情況比漢族更嚴重。中國的生育政策基本上是一孩政策,但在農村,少數民族可以生兩孩,視民族而訂,例如東鄉族,由於人數較少,所以允許生三孩。但我們發現許多都是生三孩以上,原因是他們想要生男孩。即使「超生」受罰,他們也願意。有些為了逃避受罰,就選擇離開家鄉,到城市當「黑戶」,不能享受到城市公民應有的權利,例如孩子上學。 印象最深刻的一戶是住在羊肉市場上面的一戶,共育有五女一男共六個孩子,男主人只是當裝卸工、打牆維生。他們住處底下就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洗羊雜碎的作坊。 第五天,我們拜訪了位於黃河邊上的蘭州穆斯林文化教育促進會,會長張德麒,七十幾歲,原政府官員,是一位熱心服務的人士,雖然年紀大,但走幾層樓梯都不氣喘,許多年輕團員都不如他。 我們參觀了促進會辦的老人院、幼兒園、婦女學習班。許多婦女由於是文盲,又不懂漢語,所以在城市無法生活,甚至連問路都有困難,上公廁只能看圖畫分辨男女廁所,所以婦女學習班的課程對她們很有用處,課程包括漢語、衛生知識、法律知識等。 我問了一位學習班學員,三十二歲的馬玉芳,她說來了蘭州兩個多月,丈夫打工,在學習班學了一個多月,但普通話竟然比很多香港人還流利。 第五天晚上,也即回港前夕,在賓館開分享檢討會,團員都熱烈的提供意見。大家都希望真的能夠幫他們脫貧,或至少自助,而不是長期的需要境外施援。一些團友說也許他們的手工藝品可以賣到其他地方去。丁文廣買來當地特產黃河蜜瓜給我們品嚐,香甜多汁,看來運往香港和海外應該有市場。這一次扶貧探訪之旅,除了讓我有一種洗滌心靈、反思自己價值的感受外,也使我對中國政府有所期許。 自從改革開放後,中國雖然已有長足的進步,但內陸與沿海差距、城鄉差距、貧富差距的擴大,使到其隱憂不可輕視,而一個號稱文明及經濟大國,未來主人翁的教育仍要靠許多境外人士資助,這樣的不合理局面,令到許多海外炎黃子孫都很心痛,期待著有一天中國真能踏上均富之路,而不是只有少數人富起來;中國能夠對國際施予援手,而不是只接受別人的援助,這是全球華人乃至全人類所樂見的。蕭偉基撰於2004/10香港樂施會網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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