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gdogkee's blog: 9月 2009

星期六, 9月 19, 2009

我與香港

註:應梅子先生之邀,寫了這篇文章發表在《城市文藝》。
香港人對馬來西亞不會陌生，尤其近日香港傳媒狗仔隊到大馬拍華仔和「華嫂」朱麗蒨的新聞，鋪天蓋地。
身為土生土長的第三代馬來西亞客家籍華人，我從來都沒想過會有一天到了香港工作，而且一做就十幾年，還成了香港永久性居民。
作為中國（尤其華南地區）對外的窗口，同時與大馬又同樣是英國前殖民地，香港與大馬其實一直都有很密切的關係，尤其大馬華人，對香港是相當熟悉的，而住在吉隆坡的我，從小就懂粵語，與香港更是幾乎毫無隔閡。所以我小時候就已經對香港有所聞。
香港歌影視等流行文化，是大馬華人的重要精神食糧。我打從小學開始，就聽香港的廣東歌，許冠傑的《半斤八兩》、譚詠麟的《愛的陷阱》、梅艷芳的《壞女孩》、張國榮的《Monica》、陳百強《一生何求》......；當時仍是聽錄音帶時代，一些公司還提供錄帶服務，為了省錢，我也光顧過這些公司，把「心水」歌曲錄成一個什錦專輯，不用去買一整張歌手的個人專輯。當然這是百分之百盜版的行為。
小學後期隨著錄影機的普及，很多大馬華人家庭都會有，他們都會到代理無線或亞視的公司那裡去租香港的電視節目錄影帶，不只是劇集，還包括香港小姐選美、《歡樂今宵》等，集集追看。全馬的華人社區，幾乎都有租帶商店，就好像7-11般「梗有一間喺咗近」。記得當時大馬第一家私人電視台TV3開播，為了爭取華人市場，於是增加中文節目，其中港劇是重點（而且是原汁原味的廣東話版，不是像新加坡那樣改成普通話版）。當時的中文娛樂雜誌，也大篇幅報導港星新聞。可以說，大馬華人對香港娛樂新聞的了解，幾乎與香港是同步的，印象最深刻是翁美玲逝世，大馬中文報章是在頭版報導。
香港是東方好萊塢，怎麼能錯過港產片呢？早年邵氏的電影，是幾代大馬華人的集體回憶。後來的嘉禾機構成龍電影、新藝寶許氏兄弟《最佳拍檔》系列、《英雄本色》Mark哥周潤發，乃至較後期的周星馳無厘頭片，都讓大馬華人影迷如癡如醉。來自怡保的大馬美女楊紫瓊，成為香港首席打女，又近一步使兩地關係更密切。
對了，還有金庸武小說和倪匡科幻小說，也在大馬中文報章連載；黃玉郎《龍虎門》漫畫，讓一些華人子弟學了裡面的招式逞英雄；《兒童樂園》陪伴多少華人小孩成長......
其實，我與香港的淵源還不只如此。大概在我小學後期，有一天，家裡收到一封寄自香港的信。寫信人是我從沒聽說過的一名表哥。從此，我有了一名香港親戚。這名表哥是大馬出生，少年時（五十年代）回中國讀書，由於大馬一直採取反共政策，於是他與大馬就從此斷了聯繫，一直到七十年代他與太太孩子到香港定居，才輾轉與我們聯繫上。我到了香港後才知曉，原來香港有大批這種背景的南洋歸僑，估計數以十萬計，成為香港一個特殊群體，也豐富了香港的文化和社會。所以，我每次看到一些香港人的姓名（尤其姓氏）的英文拚法不是傳統的香港廣東話拚法，而是類似南洋（尤其星馬）的拚法，例如姓陳是Tan、姓黃是Ng、姓王是Ong等（皆閩南音）。我都會很好奇的想知道他／她或其家人是不是有南洋背景，十之八九都有，很有親切感。根據我的調查，香港幾名年輕作家和評論人，都有南洋背景，包括梁望峰、王貽興、黃世澤。香港歷史上一直扮演收容站或中轉站的角色，至今未變，而大批原本客居者最後就在此小島落地生根。
此外，我在中學時，有一年，班上來了一名年紀稍大的插班生。他是香港仔，但父親是大馬人，當時由於出現了九七前途問題，其父親把他送到大馬讀書，希望有一條新的出路。他之所以要「降級」，是因為要從頭開始學馬來文。雖然他的普通話也是到大馬才學的，但似乎學得不錯。基本上他的成績是中等的，不算差。但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名女老師似乎對香港人有偏見（她在台灣留學時與香港人接觸過，印象不佳），所以就很直率的告訴他，不喜歡香港人。但這名港生只讀了一兩年又回香港去了。
一直到我去了台灣讀書，由於僑生的大宗是大馬和香港兩地，所以與香港人的接觸多了。基本上印象還蠻好的，我其中一名最好的朋友就是香港同學。他是福建出生的，小學時全家移居香港。
九十年代初，我大學時期，第一次到香港旅遊，領略了香港的擁擠與匆忙。當時第一晚住在一名香港同學在油麻地的公屋，睡在客廳。九十年代中，我大學剛畢業，有點莫名其妙的到了香港工作（甚至連面試都沒有，只透過電話溝通。據我所知，我有可能是全公司歷年來唯一沒經過面試就應聘的編採人員），而且是我做想也沒想過的文字工作，並一直做到今天，而我的公司就是馬來西亞老板擁有的。由於早已對香港熟悉，所以基本上是沒有適應困難或文化衝擊。但最不滿意的是香港居住空間太小，小到不合理的地步。
我要為香港平反的是：其實香港人並不是如很多人想像中的現實和沒人情味；香港的服務業水準大體上也是令人舒服的，而且不斷進步，不是很多外地人印象中的「高竇」（我就有過幾次令我感動的細心服務態度）；香港絕不是文化沙漠，其藝文活動、場地與團體之多，與其他華人城市相比，也是名列前茅的。香港之可貴與可愛還在於，他的包容與多元。香港各領域都有南洋背景精英在其中，不勝枚舉，如前證監會主席沈聯濤、「打工皇帝」惠理基金創辦人謝清海、前港大（港大陸佑堂的那位陸佑，也是早年馬來亞華僑鉅富）校長王賡武、「糖王」郭鶴年、開創香港演藝人員經紀人制度之先的陳自強（成龍經理人）......。
當然，香港也不是十全十美，政府不重視文化遺產，是令人嘆息的。另外，「廣府話至上」得有點霸道，也是一個問題。這問題似乎沒有人提出。最明顯的一個例子是，新界的原居民是客家人，他們已住在香港十幾、二十幾代，住了幾百年。但在「廣府話至上」的影響下，香港原居民客家話已經瀕臨滅亡，我問過很多香港原居民都不會講了（但他們的父輩仍會講），這是可悲的事，令人扼腕，盼有識之士重視、搶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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